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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你可以当那个递绳子的人
    第97章 你可以当那个递绳子的人
    道別时,小橙子红著眼眶塞给顾临川一包伊寧特產:“顾老师,记得想我们啊!”
    张亮颖则故作瀟洒地挥挥手:“下次拍照记得给我修图修狠点!”
    苏畅微笑著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我认识的一位心理医生的联繫方式,不用有压力,就当备选。”
    顾临川接过纸条,指尖微微发颤。他抬头看向刘艺菲,后者正双手插兜站在那里,棒球帽檐下的眼睛亮晶晶的。
    “保重。”她只说了一句,却胜过千言方语。
    顾临川点点头,转身走向安检口。他的背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著一股倔强。
    晚上8点09分,顾临川终於回到了浙大求是村的家中。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他恍惚间以为会听见养母的声音一一“小川回来啦?洗手吃饭。”
    然而,迎接他的只有客厅电视里传来的综艺节目笑声。
    舅舅陈晓枫第一个注意到他,眼镜后的眼晴瞬间睁大:“临川?你怎么一一”
    舅妈陈静雯立刻站起身,目光敏锐地扫过顾临川憔悴的脸和发抖的手指。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快步走过来接过他的背包:“赶了一天路累了吧?先去洗个热水澡,我给你热饭。”
    陈思思从沙发上跳起来,想说什么,却被母亲一个眼神制止了。
    顾临川摇摇头,声音沙哑:“不用了舅妈,我只是——太累了。想先睡一觉。”
    陈静雯点点头,伸手理了理他凌乱的衣领:“好,有什么事隨时叫我们,別在心里。”
    顾临川1“嗯”了一声,拖著疲惫的步伐走向自己的房间。关门声很轻,却像一块石头重重砸在客厅三人的心上。
    陈思思终於忍不住了:“妈!哥他一一“ptsd发作。”陈静雯嘆了口气,坐回沙发上,“这种症状——-外人能做的很有限。”
    陈晓枫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樑:“要不要联繫心理医生?”
    “没用。”陈静雯摇头,“晓蓉姐走后我就諮询过,这种创伤需要当事人自己愿意走出来,外力强迫只会適得其反。”
    电视里的笑声还在继续,显得格格不入。陈思思红著眼眶抓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客厅陷入沉默。
    与此同时,京城顺义区別墅的落地窗外,夏夜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客厅的水晶吊灯洒下暖黄的光,刘艺菲盘腿坐在沙发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划。
    照片里,她站在赛里木湖的海中,阳光从侧面洒落,髮丝间漏下的光斑像碎金般点缀在肩头。
    背景的雪山和湖水朦朧如画,而她的笑容既明媚又內敛,仿佛被镜头捕捉到了灵魂的一角。
    “妈,你看这张!”她突然抬头,冲厨房方向喊了一声,声音里带著罕见的雀跃。
    刘晓丽端著果盘走出来,水珠从切好的西瓜上滑落,在玻璃盘底积成一小片水洼。“又显摆顾老师给你拍的照片?”
    她笑著摇头,將果盘放在茶几上,“这一路上你发了多少条朋友圈了?”
    “这次不一样!”刘艺菲把手机塞到母亲手里,“这张他取名叫《光影绘心》,说是“灵魂的倒影”。”
    刘晓丽来到刘艺菲身边的空位坐下,顺手接过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眉头微微挑起,
    照片中的女儿与她熟悉的“神仙姐姐”形象截然不同一一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刻意的姿態,
    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透著隨性的真实。
    光影交织间,刘艺菲的眼神里藏著某种她从未在镜头前展现过的脆弱与坚韧。
    “这—”刘晓丽一时语塞,指尖无意识地放大了照片细节,“他居然能把你拍成这样?”
    小橙子从二楼探出头,手里还抱著刚收下来的衣服:“阿姨,当时我们看到这张照片也是这种表情!”
    她小跑下楼,凑到刘晓丽身边,“顾老师按下快门的瞬间,茜茜姐刚好转头看他,那个眼神绝了!”
    刘晓丽將手机还给女儿,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他確实很特別。”她顿了顿,“之前你发来的那些照片,构图和光影已经够惊艷了,但这一张———“”
    她指了指屏幕,“像是把『刘艺菲』和『茜茜』同时装进了镜头。”
    刘艺菲低头凝视照片,拇指轻轻摩挚屏幕边缘。
    赛里木湖的风声、顾临川调试相机时的专注侧脸、还有那句“镜头比人眼更诚实”的低语,忽然在记忆中鲜活起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小橙子突然的惊呼打断。
    “茜茜姐!你耳朵红了!”
    “胡说什么!”刘艺菲抄起抱枕扔过去,小橙子笑嘻嘻地接住,冲刘晓丽挤了挤眼睛。
    刘晓丽的目光在女儿脸上停留片刻,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
    她伸手理了理刘艺菲散落的碎发,声音放柔:“怎么了?他是不是状况不对?”
    客厅一时安静下来。落地窗外,一只飞蛾扑向玻璃,翅膀拍打的声响清晰可闻。
    刘艺菲將手机锁屏,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照片里的光影也被吞没。她蜷起手指,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顾临川iptsd爆发了。”她声音很轻,像在陈述一个不愿承认的事实,“最近经常做噩梦,梦见空难那天的所有细节。”
    小橙子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抱枕滑落到地上。刘晓丽沉默地握住女儿的手,触到一手冰凉。
    “妈,我该怎么办?”刘艺菲抬头,眼眶微微发红,“我不想再经歷一次———““
    她的声音硬住了,像被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
    刘晓丽知道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两年多前姚贝那离开时,刘艺菲也是这样一一白天强撑著参加葬礼,晚上却躲在琴房里反覆弹奏她们一起写的曲子,直到手指磨出血泡。
    “茜茜。”刘晓丽捧起女儿的脸,拇指擦过她眼下並不存在的泪水,“你不是医生,也不是救世主。有些痛苦只能靠他自己熬过去。”
    她顿了顿,“但你可以当那个递绳子的人一一在他想爬出来的时候,拉他一把。”
    刘艺菲深吸一口气,薄荷的包装纸在口袋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阿姨说得对。”小橙子蹲下来捡抱枕,声音闷闷的,“顾老师虽然总冷著脸,但他看茜茜姐的眼神——.—,我是说他拍照时的专注力,肯定能战胜病魔的!”
    刘艺菲哭笑不得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安慰人的水平,还不如顾临川讲冷笑话。”
    正说著,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微信提示音接连响起三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刘艺菲抓起手机,锁屏上跳出顾临川的名字。第一条消息很简单:“我到了。”
    第二条是一张照片一一浙大医学院门口的樱,粉白的瓣被雨水打湿,糊成一片朦朧的色块。第三条只有两个字:“晚安。”
    她盯著屏幕愣了几秒,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只回了一句:“晚安。”
    发完又补了个月亮的表情,像是要给这段对话画上一个温柔的句点。
    刘晓丽凑过来警了一眼,目光在樱照片上停留许久。“他真的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摄影师。”她轻声感嘆,“可世事难料啊————“
    小橙子好奇地凑近:“顾老师拍的樱?怎么糊糊的?
    “那天在下雨。”
    刘艺菲放大照片,指尖停在右下角的时间戳上一一4月15日,正是空难发生的日子。
    她突然明白了这张照片对顾临川的意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三人一时无言。窗外,蝉鸣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空调运转的喻喻声填补著沉默的空隙。
    “要不”小橙子犹豫著开口,“我们给顾老师寄点安神的茶?我老家有种草药,对失眠特別有效。”
    刘晓丽摇头:“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她看向女儿,“茜茜,你刚才说他在做心理治疗?”
    “试过一次,觉得没用。”刘艺菲把手机放到一边,“我提过emdr疗法,但他好像很抗拒。
    “创伤治疗不能急。”刘晓丽拿起果盘里的西瓜递给她,“就像你拍打戏受伤,韧带也得慢慢养。”
    刘艺菲咬了口西瓜,清甜的汁水溢满口腔,却冲不散喉间的苦涩。
    她想起顾临川说“镜头能看透表象”时认真的侧脸,又想起他噩梦惊醒后空洞的眼神。两种画面在脑海中交织,让她无意识地紧了拳头。
    “其实”小橙子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有个主意。”
    刘艺菲挑眉:“说。”
    “顾老师不是最喜欢拍照吗?下次见面时,茜茜姐你就突然晕倒!他一著急肯定顾不上想別的,说不定ptsd当场就好了!”
    “小橙子!”刘艺菲抄起抱枕砸过去,“你偶像剧看多了吧?”
    刘晓丽也忍俊不禁:“这丫头,尽出些不著调的主意。”
    笑声中,墙上的掛钟悄然指向十点。刘晓丽起身拉上窗帘,窗外最后一点星光也被隔绝在外。“不早了,先休息吧。”
    她揉了揉女儿的头髮,“有些事情,时间会给出答案。”
    刘艺菲点点头,关掉客厅的主灯。黑暗中,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一一是顾临川发来的新消息,
    只有短短三个字:“药吃了。”
    她盯著这三个字看了很久,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千里之外那个蜷缩在黑暗中的身影。
    最终,她只是轻轻回了个“嗯”,然后將手机扣在胸口,像守护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二楼臥室的灯陆续熄灭。別墅陷入沉睡,只剩客厅的夜灯还亮著,在木质茶几上投下一小片暖黄的光晕。
    那颗被遗忘的薄荷静静躺在果盘边缘,纸反射著微弱的光,像黑夜中倔强闪烁的星星。
    7月10日上午,浙大求是村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顾临川坐在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著养父留下的钢笔,笔帽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一一那是他十二岁时不小心摔到地上留下的。
    桌角的相框里,养父母在尼亚加拉瀑布前的合影泛著柔和的旧时光色泽。顾临川盯著照片出神,耳畔似乎又响起梦里的声音一一“小川,记得给阳台的茉莉浇水。”
    可当他凌晨惊醒衝到阳台时,只看到枯菱的枝叶蜷缩在盆里,像被抽乾生命的標本。
    他揉了揉太阳穴,眼底的血丝在苍白肤色衬托下愈发明显。
    昨晚的梦境比以往更清晰:养母登机前回头对他笑,发梢沾著西雅图的雨滴;养父挥手说“回来给你带咖啡豆”,行李箱轮子碾过机场地面的声响仿佛近在耳边。
    然后,新闻播报的机械女声刺入耳膜,像一把钝刀反覆切割神经一一“无人生还”。
    “哥!”
    房门突然被推开,陈思思抱著橘猫小胖闯了进来。橘猫在她怀里扭动两下,圆滚滚的身子几乎溢出臂弯,尾巴不耐烦地拍打著她的手腕。
    “快帮我拍个视频!”陈思思把手机塞到顾临川手里,小胖趁机挣脱跳上书桌,肉垫踩过摊开的相册,在养父母的照片上留下几朵梅状的灰尘印,“我要发抖音,主题是“学霸的猫为什么这么胖”!”
    顾临川低头看向手机屏幕,前置摄像头映出自己憔悴的脸。他下意识侧了侧头,避开光线最直射的角度。
    小胖突然凑近镜头,湿漉漉的鼻头几乎贴上摄像头,鬍鬚抖了抖,发出“喵”的一声,仿佛在嘲笑他的躲闪。
    “你看,小胖都等不及了!”陈思思戳了戳橘猫的脑门,后者不满地用尾巴扫过她的手腕,“就用你的哈苏拍,抖音滤镜根本拍不出它毛髮的光泽度!”
    顾临川沉默片刻,终於伸手接过相机。取景框里,小胖正歪头舔爪子,阳光透过它耳尖的绒毛,映出半透明的琥珀色。
    他下意识调整光圈,按下快门的瞬间,橘猫突然扑向镜头,爪子精准地按在快门键上一一咔。
    照片里,一只放大的猫爪占满前景,虚化的背景中陈思思笑得前仰后合,髮丝飞扬的弧度像被风吹乱的蒲公英。
    “绝了!”陈思思抢过相机,手指飞快划动屏幕,“这张我要当头像!小胖的肉垫比什么网红打卡地都有辨识度!”
    小胖似乎听懂了夸奖,得意地“喵鸣”一声,尾巴高高翘起,蹭过顾临川的手腕。
    温热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一颤,某种鲜活的生命力顺著皮毛传递过来,像一根细线,將他从混沌的梦境边缘轻轻拽回现实。
    厨房飘来红烧肉的香气,舅妈陈静雯的声音混著锅铲碰撞声传来:“思思!別打扰你哥休息!”
    “知道啦一一”陈思思拖长音调应了一声,却凑近顾临川压低声音,“陈教授明天请了假,说要亲自下厨做东坡肉——你懂的。”
    她眨眨眼,指尖在相机侧面敲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十二號嘛,你的生日。”
    顾临川忙了,今年因为种种意外,他几乎忘了这个日子的存在。
    小胖突然跳下书桌,尾巴勾住他的脚踝绕了一圈,大摇大摆地朝门外走去,仿佛在说“跟上来”。
    陈思思趁机拽起顾临川的胳膊:“走啦走啦,去客厅拍!小胖在阳台藏了只蟋蟀,反应特別搞笑一”
    走廊拐角处,舅舅陈晓枫正蹲在冰箱前清点食材,听见脚步声抬头笑了笑:“临川,我买了你爱吃的鱼,晚上红烧?”
    他语气平常得像在討论天气,眼角的皱纹却绷得有些紧。
    顾临川点点头,小胖的尾巴尖扫过他的小腿,痒痒的。他低头看去,橘猫正用爪子扒拉冰箱门,显然对冷藏室的虾仁更感兴趣。
    “不行!”陈思思一把抱起小胖,“再吃真成猪了!”橘猫在她怀里挣扎两下,突然扭头冲顾临川“喵”了一声,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控诉,仿佛在说“你管管她”。
    顾临川嘴角极轻地扬了一下,又迅速抿平。
    这个细微的表情没能逃过陈晓枫的眼晴,他转身从橱柜深处摸出一罐咖啡豆:“你爸去年寄来的,一直没开封———要试试吗?”
    玻璃罐里,深褐色的豆子泛著油润的光泽,標籤上手写著“西雅图派克市场·2016.10”。
    顾临川的指尖贴上冰凉的瓶身,恍惚间听见养父的声音穿过记忆的迷雾一一“这次买的豆子有蓝莓香,回来给你尝尝。”
    小胖突然挣脱陈思思的怀抱,跳上料理台,爪子精准地拍在咖啡机上,“啪”的一声轻响,像是替主人按下了启动键。
    “连猫都看不下去了!”陈思思双手叉腰,“哥你快点决定,我还等著拍“猫咪手冲咖啡”的爆款视频呢!”
    厨房的窗户开著,风吹进来,咖啡豆的香气混著笋乾老鸭煲的香气在空气中交织,
    顾临川拧开罐子,深嗅一口,蓝莓的果香与焦的甜腻涌进鼻腔一一这是养父承诺过的味道。
    “磨豆机在左边抽屉。”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有些哑,像许久未用的琴弦突然被拨动。
    陈晓枫悄悄鬆了口气,转身去拿围裙。
    陈思思则举起手机,镜头对准正在研究咖啡机按钮的小胖,画外音夸张得能穿透天板:“各位观眾!现在为您直播『橘猫总裁的职场初体验』一一窗外,知了声突然热烈起来,七月的阳光將树影投在瓷砖地上,斑驳得像一张老照片。